【温周】【俊哲】路过这人间

(一)


张老师感觉自己醒过来的时候,其实是在做梦。

他扛不住二两酒,又犯困,压低帽檐脚步虚浮地被小雨半扽回了宾馆。粘腻潮湿的南方五月,深夜地下停车场蹲点的小姑娘们压低声音尖叫。大厅澄亮,地毯被清洁剂洗得粗糙。他被扔到床上,看着窗外雨水洗过的霓虹,昏沉地想,夜色真好,我还真火,人生,还真有意思。

 

然后他就安稳地睡了过去。

 

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,觉得腿有点麻。醒来仍然四野昏沉,呼吸间有雨水的味道,晦暗不明。空气有些清冷,让人想再次睡过去。他翻了个身,闭着眼手触碰到了什么。

 

下意识抓了抓,同时他感到谁在抓他。头皮被拽得生疼。

 

当张老师一下子坐起来,发现他抓住的是自己的齐腰长发时,第一反应竟然是,这下好了,不是天天哭着喊着要看长发造型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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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他才慢慢清醒过来,眼神虚无,毫无目的。

窗外灰青,照得不通透的屋子里空荡简单。 

 

这场景,倒是熟悉。

 

高梁低榻,檐下花窗,四季为景。

 

他倒吸一口凉气,肺部隐隐作痛,忍不住咳了起来。

然后他听到了屋外廊下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,吧哒吧哒的脚步声,熟悉的声音喊:“师父,您醒啦?”

 

张哲瀚想,哦,原来是成岭。

 

神他妈成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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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成岭抱着胳膊蹲在廊门上,盯着院子里的水洼被雨打得散乱,急得又想掉眼泪。

 

他师父昨夜昏睡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走火入魔,失忆一般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,又怔怔地喊了些乱七八糟的名字,骂了些从不在他面前骂的脏话。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自言自语,乒呤乓啷。成岭不敢进去,又不敢走远。他既怕今天这个眼神奇怪陌生的师父真的魔怔了弄死他;又怕他那手脚像是新长出来的师父自己伤到自己。

他没有一刻像这样极度想念他温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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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哲瀚认识到他穿越到周子舒身上是在他发疯一般找完无数理由,翻遍了全屋没有隐藏摄像机,抠起墙皮发现不再是廉价泡沫道具,撞昏了自己又醒来头顶还是木梁之后,没了力气卸下劲来,摸到一身实打实的钉子。

一按,是他妈真疼啊。

他下意识又摸了摸膝盖,自嘲地笑了。嚯,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打篮球。

篮球。这个世界有篮球么?

 

有辣子么有火锅炒粉么有牌么有琴么有耳钉戒指么,草,是不是连空调都没有。

真他妈疯了。

 

张哲瀚是个疯子,他不喜欢平庸,不喜欢得过且过,他凡事想用尽全力折腾,用力生活。

但是那是他不饶过岁月,而不是岁月像现在这样弄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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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清晨折腾到傍晚,用尽了这个身体里的奇怪的力气,然后又睡了过去。

 

迷迷糊糊中,什么在拉拽自己。

张老师醒过来,发现自己半倚在那个半大小子怀中,而他正努力在给自己喂什么东西。

“你干什么!”张哲瀚吓了一跳,一弹身飞出一米来远。

药碗被打翻在地上,碎片在晃,药汤沿着木头缝隙流开。

成岭结结巴巴, “师……师父,您两天没,没进食了……温叔走前留的药……嘱咐我,我……”十几岁的孩子,怯生生的眼神又像要哭。张老师一时语塞,绝望地挠了挠头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 

去你妈的运气吧。


“那个,成——”他顿了顿,自我确认了一下周子舒的语气,“成岭啊,师父只是有些受惊,没关系,我自己收拾,你早些去休息吧。”

成岭低着头不动。

“成岭?”

成岭仿佛站成了一块木头。

张老师啧舌,好么!他还没来得及通盘接受这个现实。还不能给他留点儿委屈的空间了?他有些不耐烦,佯装要踹成岭,还没起脚,这孩子就一下子撞进了自己怀里。

小孩抱着他,拼命忍着哭腔,对他说,师父你是不是很疼,师父你一定会没事的,一定。

 

嗐,这哪儿跟哪儿呀。

 

但我们张老师一下子就心软了。

 

张哲瀚不是周子舒,但,那又怎么样呢,他是个演员,还是个好演员。

 

张老师松下劲儿来,熟悉地拍了拍成岭的头,“傻小子,师父没事儿。去,给我取壶水来吧,你一说还真有些渴了。”


谁说的,扭转小孩子情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。

果然,成岭忙答应着跑出去。


“成岭——”

在成岭准备掩门的时候,张老师叫住了他。

张哲瀚背对着成岭,身影模糊不清。他咬了咬嘴唇,停顿了好久,才问,

“老温呢?”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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